《福顺的人生》 福顺的名字是她的外公在她刚生下时取的,这寄托着多少幸福的愿望。 可是福顺一天天长大,却渐渐被发现是个精神病患者。她的父亲死前教会了福顺两件事:放牛,砍柴。她的母亲死时她也才十七八岁。留给她一个弟弟,一幢房子,一头牛。牛养到很大她却不知该怎么卖,十一岁的弟弟费了好大劲才卖掉这头牛。福顺嚷着要再买头小牛犊,弟弟却不愿了:“把钱存起来,我们就是有钱人了。”福顺很开心地鼓掌夸自己能干,弟弟精明。自那以后福顺每天早上起得很早去砍柴,回到家中吃弟弟烧好的饭菜,然后跟弟弟一起去卖一部分柴,钱都让弟弟存着,她一个子儿也没碰,她不会卖也不会买。他们越来越“有钱”,她却穿得越来越破烂,然而她的日子也就这么艰难地过了下来。 福顺二十八岁那年的冬天,雪下得很大,白色吞噬了阳光带来的温度。在这个安静的小乡村里,她的心正慢慢失去活力,当她啃着弟弟结婚时硬邦邦的大红喜字馒头,坐在算不得家的屋子里时,连锅也没了,能卖钱的都没了。弟弟结婚了,却没有领媳妇进门,反倒离开了这个小乡村。弟弟允诺每年过年一定回家。福顺听着爆竹声声,躲在屋子里,没那么疯癫。 那天,福顺又砍了一天柴,却发现没有人卖,生气地把柴丢进河里。那天,她没吃饭。 第二天是年三十,她可没什么过年的概念,但是看到村里人越来越多她就想到了弟弟,每年的这段时间就可以见到弟弟让她觉得很开心。 福顺饿了,饥饿使她学会了乞讨。起初人人都可怜她,她得以饱餐。后来,人们对她感到厌烦。一年后,几乎人人都躲着福顺,在人们眼里,她甚至不如垃圾,她无处可丢。幸亏福顺是个精神病患者,她读不懂人们眼神中传递着的鄙夷,她依然快乐。 又一年春节将至,福顺却奇迹般未忘弟弟的承诺。村里的人越来越多,又变得越来越少,弟弟始终没有出现过。接下来的这几年,她越来越遭人唾弃。她可不管人家乐意与否,站在门口死缠烂打就是不走。哪家死了人就跑去哪家蹭饭吃。总之,福顺的心没变,福顺的生活却变了;人们的生活没变,对福顺的心却变了。 好在福顺的身体很好,像是从不生病一样。 福顺六十岁那年作为低保残疾人士每月有300元钱可领。那年春节,她的弟弟突然出现。福顺以为双喜临门,差点乐晕过去。福顺的弟弟教会福顺捡垃圾再走的,每月300元钱也转入作为家属的弟弟手中。除了乞讨,福顺不知疲倦地捡起了垃圾。那以后,福顺的弟弟真的年年春节都回乡村去,卖掉的空瓶竟能值几百元,然后弟弟会拿一张百元大钞给福顺买面,买饼干。福顺很开心地夸弟弟好,给自己买了那么多好吃的。 今年冬天雪也下得很大。我和爸爸找了很久才找到她的住所,我捧着一箱饼干走进她的屋子。她像是两眼放光,马上咿咿呀呀地说些什么,然而我听不懂她的话,她是个半哑的疯子,或许她精神错乱,说的全是些胡话罢了。面对福顺,我是有些害怕的,小时候被她一把抓住,她向我索要手里的面包使我满腹委屈,每次想起来都后怕。于是我只想快些离开这个屋子,却看见她惊喜的面孔,和不时看着那箱饼干的样子,猜她是在感谢我,便对她笑笑。福顺紧跟着又像噙了些泪水对我说话,而我真的无法理解她的意思。她有些急了,便走出屋子,衣服的穿法有些像犀利哥,白色卷曲的头发随雪花飘落寒风鼓吹而更凌乱。她指着她的老屋,又指指墙瓦,然后走进屋子指指那物什――几张木板铺在底下,铺着稍厚的有洞的两床被子,算是床,接着就看我,像问我能不能懂。庆幸的是她能听懂我说的话,猜了好几次我终于弄明白,她是想告诉我为什么搬家,原先的房子全是洞,雨会下在床上,现在的屋子虽然也漏风漏雨,但是床不会弄湿。当我说出她的意思,她竟然哭了出来,点头,又笑。我也替她委屈,这日子哪像是人过的,屋里堆着空瓶,没有炊具,没有温暖。她又跑出来,指着她的邻居们,摇手,摇头,咬牙齿。“他们对你不好?”福顺点头,又是一阵咿咿呀呀。 回到外婆家,我问为什么邻居们待她不好,外公说福顺总拿根棒子敲邻居家的门,常做些令人无法理解的事。大家都说她是疯子,看不起她。她学猫叫狗叫来换得一餐饭,甚至一个馒头。她真的痴痴傻傻吗?也许每一天她都会有那么一刻清醒的时候,会知道爆竹声声赶走的不是年妖,是她。她的心会冷,虚无得像雪一样。福顺是雪的最上面一层,一点点阳光就可以让她融化了。而阳光在哪儿? 网站名称:九猫作文网 文章来源:https://www.9mcr.com/chuyizuowen/111945.html